在前面兩篇連載文章里，我們講述了蔡元培的電影教育思想，和他作為中國教育電影協會主席為中國電影和電影教育作出的貢獻。而作為近代史中一位杰出的教育家，蔡元培對中國電影教育事業發展的影響，還體現在對一代電化教育奠基人和開拓者的培養與重用上。

本期，我們繼續對話全國政協委員、北京電影學院原黨委書記侯光明，請他來講述蔡元培為中國電影教育事業發展奠定人才基礎的故事。

“中國電影第一人”郭有守

“中國電影第一人”

電影檢查法的起草者郭有守原本是一位法學家，他1918年進入北京大學攻讀法科，頗受校長蔡元培的賞識，畢業之后公費派往法國巴黎大學攻讀博士學位。歸國后，1929年郭有守出任南京國民政府教育部二科科長，兼任教育部電影檢查委員會主任。

作為第一位在電影的故鄉——法國巴黎以博士生的身份學習研究過電影的中國學者，郭有守被蔡元培稱為“中國電影第一人”，也是在蔡元培的支持下，郭有守后來為中國電影教育作出了巨大貢獻。

據侯光明介紹，蔡元培的電影教育思想在20世紀30年代時已經形成了一股熱潮，也正是在1930年，金陵大學理學院成立了“電影教育委員會”。“1930年，蔡元培帶郭有守到金陵大學電影教育委員會，作了題為《電影與教育》的學術報告，說了‘得電影者得人心，得人心者得天下’這句名言。”侯光明說。

在這一報告中，蔡元培提出了電影教育的九條建議：電影用于教育，在美國已大見成效；電影是喚起民眾之利器，也是教育之有力工具；電影對興我中華有大用處；我國應當提倡電影教育化和教育電影化；從教育學的原理看，一切電影都是教育電影；中國電影的檢查標準要符合教育學的原理；金陵大學從1922年開始已有攝制使用教育電影的實例，從1930年開始又大量引進外國教育電影，因此，希望金陵大學能多做一些事，在電影教育方面為全國積些經驗，有助于電影教育在全國范圍開展；大力提倡、鼓勵和獎勵國產電影的生產；提出“中國人要看中國電影”的口號。

這九條建議，是蔡元培依據當時的社會情況提出來的。蔡元培為什么要來金陵大學作報告？侯光明告訴記者，因為這里是中國最早開展電影教育的高等學府。那么為什么電影教育委員會設在了金陵大學？也是因為這所學校位于南京，即中華民國首都的所在地。

蔡元培的這次演講對郭有守產生了深刻影響，之后在蔡元培的指導下，郭有守發起了轟轟烈烈的教育電影運動和左翼電影運動，就是對蔡元培“得電影者得人心，得人心者得天下”這句話的落實，是中國電影教育的成功實踐。

在我國教育電影界產生重要影響的著作——《我國之教育電影運動》，也是蔡元培1934年安排郭有守執筆撰寫的。在這部書中，郭有守回顧了自己在法國留學時對電影的教育屬性，以及對早期歐洲發達國家運用電影于教育的研究成果，又結合和恩師蔡元培一起在國內開創、推動、領導中國教育電影運動的種種經驗加以總結，形成了具有中國特色的教育電影理論。

蔡元培還曾在1933年口授《電影事業之出路》一書，由郭有守整理出版。侯光明認為，這部書對中國電影發展有很好的影響，說明蔡元培作為一個有前瞻性的教育家，對于中國電影教育有著長遠的設想，即便是拿到今天來看，其中有些內容也依然是值得借鑒的。

孫明經與夫人呂錦璦

“中國電影高等教育第一位專職教師”

受蔡元培九條建議影響頗深的，還有孫明經。他是蔡元培1930年在金陵大學那場報告會的記錄員。

孫明經之子孫建三曾是北京電影學院的教師，侯光明常到他的家中去，聽他講述自己父親在蔡元培的指導下致力于電影教育的故事。孫建三說，父親生前多次講，“（蔡元培報告中）這九條建議影響我的一生。”

說起孫明經與蔡元培的相識，侯光明介紹，當年，電影教育委員會成立后，孫明經以勤工儉學學生身份被聘為書記員。蔡元培和郭有守多次到金陵大學去督促推進電影教育工作，其中幾次會議是由孫明經擔任記錄或者參與陪同的，經金陵大學校長陳裕光介紹，孫明經結識了蔡元培。1932年7月8日中國教育電影協會成立，也是陳裕光推薦孫明經做會議的助理書記員。蔡元培發現，孫明經把所寫的記錄總結得提綱挈領，他對電影的理解也很深入到位，對他十分賞識。再加上孫明經1934年從金陵大學畢業留校后協助理學院院長魏學仁博士拍攝電影，1936年又在金陵大學理學院剛剛成立的教育電影部任副主任，在陳裕光與蔡元培商量后，打算把孫明經培養成中國第一位專職大學電影和攝影教師。

蔡元培、郭有守師生二人委任孫明經擔任“教育影片攝制推廣委員會”副主任兼攝制部主任，從此，孫明經在蔡元培、郭有守、陳裕光、魏學仁等指導下開始了包括創建“中國電影高等教育”以及“中國高等播音教育”在內的人才培養和學術活動。

抗戰爆發后民國政府搬遷到“陪都”重慶，金陵大學也舉校西遷，在四川成都華西壩艱苦辦學。金陵大學西遷后，依舊堅持推進教育電影事業，并同民國政府以重慶為中心的教育電影機構形成了互補與交流的格局，成為當時國統區教育電影事業的重要支撐力量之一。在西遷途中，孫明經拍攝了日軍空襲和轟炸重慶的情景。

侯光明說，孫明經為抗戰留下了很多珍貴的影像，前期到西北、華南、華中去考察戰斗準備狀況。即便是在學校西遷后，他還專門組織師生去考察，比如到西昌考察當地的民生情況，去自貢考察鹽業情況等。“因為當時鹽業為中國人民抗日提供了很大的支持，但是鹽業又非常辛苦，孫明經將民生之艱辛、抗戰任務之艱巨，以及人民之奮發都通過影像展現出來。”侯光明講道，孫明經在用影像表達當時社會現狀的過程中，數次得到了蔡元培的提攜、幫助和支持。

孫明經多次提到恩師蔡元培對自己的培育和影響，據侯光明介紹，在蔡元培等的直接指導下，孫明經創辦了金陵大學影音部、電教專修科，并作為主要負責人之一承辦了教育部委托的“全國電化教育人員訓練班”，培養了“中國第一代電教人”。

“孫明經是中國電影高等教育第一位專職男教師，他的夫人呂錦璦則被稱為中國電影高等教育第一位專職女教師。”侯光明在北京電影學院校史館向我們展示了他們二人的照片。“去年（2019年）中秋節前，我受（北京）電影學院委托，到南京大學去參加了孫明經紀念館落成典禮。”侯光明說，由于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后金陵大學部分院系并入了南京大學，所以南京大學相關院系專門建立了孫明經紀念館。

1952年，全國高等學校院系調整的時候，金陵大學當時的電影與廣播專修科被并入北京電影學院，從那時起，孫明經夫婦就都來到這里供職，為北京電影學院特別是攝影系的創立發展立下了汗馬功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