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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山素愿
那是安史之亂后的流離歲月,烽煙將月色都染了血光。
江南秋水湯湯,吳門高樓寂寂,可是怎么能一樣呢?他多了羈旅之思,家國之憂。大唐至此,翻天覆地,猶如君子之澤五世而斬。
這場天地浩劫,他們不是命數(shù)中能做主的人,卻受連累化作浮塵,飄散到這楓橋邊。
張繼,字懿孫,湖北襄州(今湖北襄陽,一說南陽)人,天寶年間的進士,大約天寶十二年(公元753年)中了進士。中進士并不意味著端上了鐵飯碗,還得經(jīng)過銓選(考核選拔),才能授官。所謂銓選是唐朝的選官制度,唐五品以上官員由皇帝任命,六品以下的文官由吏部按規(guī)定審查合格后授官,稱作銓選。除高級官員由皇帝任命外,凡經(jīng)科舉考試、捐納或原官起復等,均須赴吏部聽候銓選。張繼在銓選中被淘汰了,他在《感懷》一詩中感慨:
調與時人背,心將靜者論。終年帝城里,不識五侯門。
終日游走在長安城內(nèi)高門顯宦門下的文人士子多如過江之鯽。身為湖北來的外鄉(xiāng)人,一個家世尋常的進士,他自負不是巴結權貴的性情,既沒有杜甫的煊赫舊家聲,又似乎欠缺了些李白、白居易一舉成名的運氣,再加上安史之亂的爆發(fā),漁陽鼙鼓動地來,潼關失守,帝王帶著他的愛妃棄了都城百姓,倉皇幸蜀。誰會在意一個待選小進士的前程呢!
他就這樣順流而下,漂泊到了煙水溫柔的姑蘇,不知流寓吳越的張繼是否讀過寒山的詩,但一定是乘著一艘如夢般的客船停在楓橋邊,聽到了寒山寺的鐘聲撥云見月迢迢而來。那富家子出身的詩僧,也曾自矜才情有過“游獵向平陵,喝兔放蒼鷹”的紅塵肆意,卻因為身材矮小而絕了仕途之路,到后來,入了釋門,斂了性情,留下的詩洗盡鉛華,明心見性,直指人心。這座響起鐘聲的寺廟,就是因為寒山的號而得名。當此夜,月映寒江,霜天烏啼、江楓漁火、游子無眠。人生仿佛走到某種罅隙里,陷住了腳,下一步不知往何方去。那鐘聲仿佛是一種密契,伴他度過了一個分外清明而愁緒迭飛的夜晚,他心有所感寫下一首游子詩,卻不知這28個字會讓他名留青史。昔年蹉跎,投奔無門。因為這首無意間的詩,他卻得到了當時主管經(jīng)濟的重臣劉晏的認可和欣賞,是的,就是《三字經(jīng)》中書的神童榜樣:“唐劉晏,方七歲。舉神童,作正字。”劉晏自幼有神童之名,入仕后歷任吏部尚書、同平章事、領度支、鑄錢、鹽鐵等使,封彭城縣開國伯。他實施了一系列財政改革措施,對恢復安史之亂后的唐朝經(jīng)濟功不可沒。
劉晏因為《楓橋夜泊》認可了張繼的才華,提攜他做了官,主賓相得,成為當時的一樁美談。
自張繼之后,歷代文人雅士游幸寒山寺,紛紛有唱和之作,賦詩題字,雕刻碑詩,刻于寒山寺碑廊之中。
千年寒山寺歷經(jīng)滄桑,1500多年來,歷經(jīng)戰(zhàn)火、屢次重建、不斷新生。
余每次來寒山寺都要吃上一碗?;勖?。一來討個彩頭,二來過足嘴癮。香菇木耳胡蘿卜春筍切絲,配上面筋拌以素面,唇齒留香,品一甕禪茶,用一碗素面,享一分清涼。誠為人生樂事!
想起周作人云,喝茶當于瓦屋紙窗之下,清泉綠茶,用素雅的陶瓷茶具,同二三人共飲,得半日之閑,可抵十年的塵夢。喝茶之后,再去繼續(xù)修各人的勝業(yè),無論為名為利,都無不可,但偶然的片刻優(yōu)游斷不可少。
(作者系北京市政協(xié)委員、北京市東城區(qū)政協(xié)民族宗教委員會副主任)
編輯:楊嵐
關鍵詞:寒山 素愿 張繼 進士 銓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