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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敬可愛彭子岡
《彭子岡文集》面世了。女兒徐東為了出版父母徐盈、彭子岡的作品,真是費盡了心血。十多年來,她為了搜集、整理、研究父母的舊作,跑遍了圖書館,上網尋索,向研究徐盈、彭子岡的專家求教。她收集了父母在不同時期不同報刊上發表的文章,然后編輯成集,出版成書。她先后編印了《回憶徐盈與彭子岡》《共和國前夜——一代名記者徐盈戰地文選》《家國縈懷不計年》三部有關父母的著作。
彭子岡一家
《彭子岡文集》的出版,讓讀者們進一步看到了彭子岡作品的全貌,更感到她是一位可敬可愛的記者、作家。也讓我們知道,作為一名記者、一個作家應該怎樣忠于職守、服務于人民。
供職大公報社
徐盈、彭子岡是名記者、名作家,我早聞他們的大名,聆聽教誨還是20世紀60年代中期的事。我和他們的兒子城北是高中同學,同屆不同班,在校時未曾交往過。1965年年初,住在同院的馮亦代先生告訴我,城北把作家浩然的《艷陽天》改成了六幕戲劇,他看了,很不錯。他知道我認識浩然,希望我拿給浩然看看,我欣然應允。浩然看過劇本,也認為很好,立刻拿給一家劇團,希望能夠上演。從此我就和徐家有了來往。
不久,城北去了新疆,我還常到他家看望。徐東當時還是個靦腆的中學生,很少看見她。偶爾見面,她也只是微笑著點點頭而已。徐盈和彭子岡都是忠厚、慈祥的長者,長期服務于大公報社。1938年,抗日戰爭暴發后,他們在武漢經胡繩等人介紹,秘密加入了共產黨。
彭子岡中學時代就在葉圣陶主編的《中學生》雜志發表文章,并多次獲獎。后來任胡愈之、沈茲九夫婦主辦的《婦女生活》雜志編輯和《大公報》記者,更是佳作迭出。在胡愈之、鄒韜奮諸革命人士的幫助、鼓舞下,她的思想一天比一天進步。
1936年,彭子岡參加魯迅先生的葬禮,并寫了《偉大的伴送》一文,得到報界人士好評。1937年,國民黨反動政府無理逮捕了沈鈞儒、史良等堅決主張抗日的7位愛國人士,釀成震驚全國的“七君子”事件。25歲的彭子岡化名小梅,冒稱“堂妹”前往蘇州看守所探望了史良律師,寫出了抨擊國民黨無理迫害愛國人士的文章《堂姐史良會見記》,發表在《婦女生活》雜志上。
1938年武漢失守,徐盈、彭子岡夫婦到了重慶,在周恩來的直接領導下為革命工作。彭子岡利用大公報社記者的身份采訪了各方面人士。她不畏艱險、親臨前線,訪問了抗日名將張自忠將軍,寫了《張自忠將軍會見記》一文,發表在重慶《大公報》上,細致描述了張自忠的言行舉止,生動地表現出他抗戰到底的決心和視死如歸的英雄形象,鼓舞了全國人民的抗日斗志。
彭子岡堅決抗議日軍侵略中國的無恥行徑,揭露國民黨的腐敗和無能。因重慶是國民黨中央政府所在地,對新聞檢查很是苛刻,她就把鋒芒尖銳的文章寄到桂林《大公報》發表,幫助人民了解大后方的情況。
1945年底,毛澤東赴重慶談判,彭子岡到機場迎接,并寫了《毛澤東先生到重慶》《重慶四十四天的毛澤東》。她寫出了近距離觀察毛澤東的所見所聞:“他平靜、沉著,與人交談自然、坦誠,常用語是‘和為貴’,有時也很幽默、風趣。他喜歡抽煙,會跳舞,處處顯示出大政治家的風采。”這兩篇文章簡練、質樸,很有特色,不少專家認為:文章的思想和文風至今仍不失為新聞寫作的范例。
抗日戰爭勝利不久,彭子岡采訪了剛解放的華北名城張家口,并寫出了《張家口漫步》一文,連載于天津《大公報》上。文中寫道:“城市秩序井然,處處洋溢著民主氣氛,人民安居樂業,作家、學者們都心情舒暢地積極工作。”她告訴廣大讀者,共產黨不但能治理農村,也能管理城市。
解放戰爭開始后,彭子岡連續發文揭露國民黨的罪行,抨擊美帝國主義侵華的罪惡。國民黨當局對她又恨又怕,一次采訪時,國民黨高官蔡文治指著她怒問道:“彭子岡,你的文章太有煽動性,你是共產黨吧?”她響亮地回擊:“承蒙高抬,你過獎了,我還不夠格。”國民黨要大公報社解聘彭子岡、徐盈,報社以拖延應對。
報道新中國新氣象
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后,彭子岡非常高興,她為之奮斗的目標終于實現了,她要為新中國作出新的貢獻。彭子岡被分配到人民日報社任記者,她到處采訪,寫了不少報道新國家新氣象的通訊。
當時,大型工程官廳水庫正在建設中,她來到工地,深入到群眾中訪問,連續寫了幾篇好文章。最使我感動的是《官廳少年》,她把年僅16歲的主人公嚴春富寫得那么生動、可愛。一個既樸素又誠摯的少年鮮活地浮現在眼前。嚴春富熱愛家鄉,更熱愛他工作的官廳水庫。他對自己認字少不滿意,彭子岡鼓勵他不要著急,努力學習,自然會有文化的。記者贏得了少年的信任,他敞開了心扉:“他喜愛畫畫,他要學會騎自行車,要爭取加入共青團,要做一個好工人。”彭子岡堅信嚴春富的美好理想一定能實現。
1955年1月,彭子岡任新創刊的《旅行家》雜志的主編,她團結編輯部同仁,力爭把雜志辦成全國最好的刊物。她采訪名家沈從文、吳祖光、姚雪垠、徐遲、黃裳、靳一等,約他們寫稿,為他們寫稿,雜志辦得有聲有色。當時我在中學讀書,老師、同學們最愛看的刊物就是《旅行家》和《新觀察》。
彭子岡認為,舊社會,新聞工作者應該和全國人民一道,把斗爭矛頭指向帝國主義和國內反動派。新中國成立后,國家開啟了大規模的經濟建設,新聞工作者應該積極響應時代的召喚,熱情謳歌社會主義建設事業和各方面的先進人物,批評阻礙社會發展的不健康現象,這樣才能使國家逐漸富強起來、人民過上好日子。
彭子岡不贊成整人運動,尤其討厭風派人物。因為她敢于堅持真理,在頻繁的政治運動中,免不了倒霉。1957年,徐盈和彭子岡雖然處于逆境中,但通過他們的言談,看得出他們都是心胸坦蕩、待人誠懇、知識豐富、很有修養的知識分子。不久,“文化大革命”開始了,他們受到沖擊,后來又去了干校。徐東也下鄉插隊。后來,他們都回到了北京,徐東也分配了工作,我和他們的來往又多了起來。
在和他們的談話中,我不僅學到了很多知識,也聽到了不少在社會上聽不到的消息。他們對革命事業仍然抱有堅定的信念,也都很熱愛周恩來總理。彭子岡伯母不止一次談到,周總理日理萬機,太勞累了。得知周總理病重后,她更是難過,幾次告訴我:總理瘦得不到80斤了,醫院已下了病危通知。她為周總理病情痛心,更為國家前途擔心。
《彭子岡文集》出版
粉碎“四人幫”后,徐盈、彭子岡都得到平反。彭子岡重任《旅行家》雜志主任編委,可惜她的身體已很不好,但仍然很關心她精心創刊的雜志。她不僅寫稿、改稿,還在兒女的攙扶下拜訪老朋友、老作家,向他們約稿,還給年輕作者看稿,幫助修改、刊登。我曾經幫助朋友辦了一個刊物《成人寫作》,向彭子岡約稿。她已病得厲害,但還是痛快地答應了。在兒子城北的幫助下,她寫了一篇很漂亮的文章。
彭子岡的作品大部分是通訊報道。她筆鋒銳利,感情真摯,文筆俊逸、清麗,極有感染力,不僅具有新聞性,亦是很優美的文學作品。至今讀起來,仍是美好的享受。
彭子岡幾十年的記者生涯和她取得的卓越成績,贏得了讀者和專家們的好評。著名報人徐鑄成說:“我覺得子岡的文章,除立場、觀點正確外,文如其人,爽直、豪放,而細密處絲絲入扣,綿里藏針,皮里陽秋,所以當時吸引廣大讀者,篇篇耐人尋味,是富于戰斗效果的傳世之作……”詩人、作家袁鷹說:“她的筆,她的作品,她的心,她的全部的愛,都留給人間,留給我們……”
彭子岡逝世33年了,徐東也年過七旬,身患多種疾病。她退休后全部精力都用于搜集、整理、研究父母的遺稿,先后出版了父親的文集和紀念文集,今年又出版了母親的選集《彭子岡文集》。徐東繼承了父母的文才,她寫了不少與父母有關的文章,發表在內地和香港報刊上,對幫助年輕一代了解她父母所處的時代大有裨益。
《彭子岡文集》的開篇文章《母親的風格》出于徐東的手筆,概括了彭子岡的一生和她為人為文的風格:對敵人像雄獅一樣勇猛,對人民充滿了無限的愛。正像名記者戈揚所說:“使我納悶的是,彭子岡,在國統區戰斗了十多年,她的那支筆,她的采訪行動,曾使反動派喪魂失魄,人們總認為她是一個多么厲害的女記者,原來卻是如此的樸實、誠懇、溫柔、可愛,有時還有點傻乎乎的,天真得像個孩子。”
(本文作者為北京文化學者)
編輯:王慧文
關鍵詞:彭子岡 文章 大公報社 記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