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媽，我也能當志愿者嗎？我也想奉獻我的愛心。”看著正在為暑夏支教之行打點行囊的我，12歲的女兒這樣請求。女兒是個典型的00后，2009年出生的她剛剛結束小學生涯，即將在今年秋季邁入初中校門。孩子正好也進入青春期,無論生理上還是心理上都在發生著明顯變化。看著女兒純真明凈的眼眸，我心中一動。既然我不想讓她虛度小升初這個暑假，何不抓住這個教育契機，帶上女兒一起去支教。

我是北京理工大學附屬中學的一名心理老師。少時因高考成績優異，從鄂西北小城考到首都北京，讀書定居于此已有20年。目前工作環境優越，家庭生活和美。飲水思源、用我的教學專長回饋社會是我這次公益支教的初心。到革命老區去，到祖國最需要我們的貧困山區去，換一種思路讓孩子體悟人生真味，也許能幫女兒解鎖不一樣的青春。

我聯系了組織方民進北京海淀區委會小教北支部，仔細溝通后，對方同意了女兒的請求。并對她提出兩點要求：“一是要和大家同吃同住，不能搞特殊，不能叫苦，更不能打退堂鼓。二是要自己照顧自己，能體現自己的價值最好，最起碼不能成為大家的負擔。”孩子略顯意外地怔怔地看著嚴肅的我，思考了一小會兒，點頭答應了。

7月18日，北京大雨滂沱。我清晨5點多就喚醒女兒，趕到集合地點，跟隨大部隊啟程前往山西省長治市黎城縣霞莊小學。沿途8個多小時的車程，大家怕趕夜路，所以沒有進休息區午餐，只是在車上湊合了事。女兒有些暈車，小臉發白，但一反常態的一聲不吭，也沒有撒嬌喊累，我暗暗稱奇。

黎城地處太行山腹地，是典型的丹霞地貌。抗日戰爭時期，太行峭壁作為天然屏障，護佑著華北敵后八路軍最大的兵工廠。北方局、129師師部都曾在此指揮和駐扎，當地軍民魚水情濃。和平建設時期，這里作為“無煤縣”，工業基礎較差，由于多山少川的地形，農業底子也薄，條件十分艱苦。

盡管來之前在網上做了充分的攻略。眼前崎嶇的山路，渾濁的溝水，昏暗的土房，殘舊的家具，簡陋的旱廁還是讓女兒吃了一驚。“媽媽，真的有人連手機都沒有啊。”她環顧著簡陋的村舍小聲嘟囔著，“中午吃的飯里連塊瘦肉都沒有，全是肥肉。”接連幾天的飲食頓頓都是土豆燉茄子燴菜，孩子皺著眉頭，私下無人時悄悄與我吐槽。

“是啊，所以我們才要來這里扶貧扶智。國家的扶貧攻堅政策已經精準落實到這里，他們雖然不缺衣少食，不缺桌椅板凳，也不缺書籍課本。但是你看，他們的生活水平、學習資源渠道和咱們還是有很大差距。我們要讓他們知道外面的世界很大很精彩，要讓他們相信，貧窮即便與生俱來，但只要肯奮斗，絕不會伴隨一輩子。”我趁機啟發孩子。她若有所思地走開了。

上第一堂課的時候，我發現備的課幾乎派不上用場。孩子大多是跟著老人長大的留守兒童，父母常年在外務工，他們的英語發音都不太標準，沒有看過英文動畫片，沒有見過英文繪本，更沒有聽說過自然拼讀法。全英文授課，對于北京的孩子來說也許習以為常，但對于這里的孩子來說挺新鮮。女兒在和學生們交流后，建議我給大家起英文名字，激發學習興趣；還可以從歌謠教學入手，降低學習難度。為了上好一節水果單詞課，我還和女兒一起開車到鎮上，幾乎跑遍了所有的水果店，湊齊了蘋果、香蕉、梨和桃子，甚至還買到了檸檬、山竹、芒果等山里不常見的南方水果。有了美味水果的誘惑，孩子們一口氣認識了十幾個單詞。我和高年級的孩子們邊唱英文歌謠邊寫作文，孩子們唱得震天動地。投入地玩、認真地寫，竟然都寫出了上百字的英文小短文。我開心地稱贊女兒是我的小諸葛。

鎮上沒有電影院，村里沒有網絡，電視可收看的頻道也不多。很多城里孩子唾手可得的學習資源，在這里顯得彌足珍貴。比如一些動物、植物、交通工具等還需要通過圖片來展示。來之前，女兒主動把自己的英文繪本、外文書籍等整理出了兩大箱。到了這，見大家十分喜愛，她便主動提出把這些外文書籍通通捐獻出來，送給當地的孩子們。在這里，女兒心底最柔軟的情感被撥動，善良的天性被喚醒。

夢想很豐富，現實很骨感。黎城和京城相距千里，環境差距更大。水土不服，語言不通，交通不便，文娛生活匱乏……一個接一個意想不到的困難接踵而至。但幾天下來，與霞莊小學的孩子們同吃同學，女兒找到了自己的快樂。她喜歡上教室窗外連綿不斷的莊稼地，開始認真對待每一粒糧食；不再發愁泥濘的道路和讓人腳下打滑的青苔；連露天飯堂里討要食物的小土狗也看著順眼了。她笑瞇瞇的自我總結道：“原來人的適應能力這么強啊！”

黎城孩子們的刻苦、獨立、樂觀潛移默化地影響著女兒。返程路上，女兒主動承擔了收拾行李的任務，還跑前跑后地幫助采買路上的補給。這次支教活動對我和女兒來說意義非凡。

八天七夜中，女兒與鄉村的同齡孩子們朝夕相伴，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仿若一夜之間長大了。懂得了體諒、隱忍和付出，還自然而然地遠離了手機游戲。

（作者單位：北京市海淀區北京理工大學附屬中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