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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鄉的思念
半睡半醒間,聽到了雨的聲音。是輕柔的,聽得入迷了,又緩緩睜開了眼,一時竟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是在故鄉老屋?繼而朦朧中,原來是醒在自己的屋里。但是剛才的泥濘小路,盛開的月季都是那么真實——我差點采了野菜,也看到了母親忙碌的背影。夢中的環境是那么熟悉,那石子鋪成的小路,那院里的老狗、屋后滂沱的綠,那隨風搖曳的葉子,那潔白的荷花就那么闖進腦子里。
我在雨中聞到了舊事的味道。我想起來,許久沒回老家了。回憶間,映入我眼簾的是那大片的綠,是隱藏在這混沌世間的清凈地方,是這世間漂泊人的心之所屬的地方。
首先想到的是那一方池塘,夏日里,滿塘的荷花清秀獨立,白的高潔、紅的嬌嫩,“惟有綠荷紅菡萏,卷舒開合任天真”,仿佛遺失在人間的仙子。現在依然記得,一群孩子圍在塘邊的大樹下玩耍,微風吹過,帶著花香和清涼,夾雜著孩童純真的笑聲。傍晚時分,大人們會采一個蓮蓬,剝下蓮子,清水洗過煮粥吃,那微微的清苦,是老一輩人回憶的特殊方式。的確,苦實在是一種味蕾上難忘的味道,以至于連同那段記憶也經久不散。池塘旁邊是一大片楊樹林,燒柴、做家具、賣錢都是它,那楊樹長得實在是漂亮!筆直的軀干,光滑的樹皮,枝繁葉茂,蒼翠碧綠,好似神明般俯瞰這村莊,自由地生長。十幾個孩子經常在這片綠海中奔跑,踩著落葉咔咔作響。“落紅不是無情物,化作春泥更護花”,跑著跑著,就把我們跑成離鄉的少年,回頭一看,那段回憶仿佛都是綠的,生機勃勃。思緒抖一抖,冷不丁掉出幾個鳥蛋、一條思春的蛇、一個放羊的老漢。
最令人印象深刻的是,池塘邊的一棵歪脖子槐樹。一到開花的時候,有人就站上邊開始晃樹枝,剩下的人就拿竹編框開始撿,還要看誰撿得最多最快,不服氣的還要為此糾纏一番,最后總有一個人哭哭啼啼回到家里。獲勝的孩子拿著撿來的槐花,清水一洗,母親把發酵好的面揉一揉,把槐花放進去,往爐灶里放幾根木頭,就可以坐等香噴噴的饅頭了。等火燒得差不多了,就可以掀開鍋蓋,那是熟悉的令人心安的味道,慢慢進入胸腔,在以后的歲月里轉化為對這份土地的一腔熱愛。
我最喜愛的還是烈日炎炎的中午,幾個小孩赤足蹚水沿著村里的小溪走,波光粼粼下,許多生物都仿佛是夢幻了一般。身手敏捷的魚兒、隨著水流搖曳的水草,搬開石頭,還有泥鰍小河蟹,在水旁的陰暗角落里還有幾個躲著乘涼的黃鱔和小蝦米,小溪里的田螺一張一合緩慢地隨波逐流。我們沿河就這么一路走著,就像去前方赴一場什么戰役,目光炯炯,并肩行走,也不懼驕陽,一身正氣,光芒萬丈地行走在這世間。樹葉嘩嘩作響的聲音好似悲壯的戰歌,為以后我們漂泊人世間送行。
走著走著,就從一個村莊走向另一個村莊,從一個城市走向另一個城市。仿佛就剩我自己,孤軍奮戰,走向自己的戰場,萬事萬物與我皆忽隱忽現。
在傍晚時,帶著一下午的戰果——田螺,回去往盆里一倒,它們似乎受了驚嚇,一個個把螺蓋緊閉。那螺蓋上層層的螺紋如水波暈開來,訴說著歲月中漂泊的痛苦。最后還是免不了經過熱水淬煉,才能稱得上不負此生了。經開水一燙,螺肉受熱全都露出珍藏的白嫩嫩的螺肉,清水洗干凈之后,廚房里的火苗隨著母親顛鍋的動作忽明忽暗,電視劇里傳來的是別人的人生百態。我現在還記得家鄉的夜色,透著微藍色,天上眾星捧月,如光潔的貝母滑進黑緞里,讓人安靜起來。坐在院子里,一陣猛風灌進來,柴米油鹽的味道瞬間襲來。
這世間真奇怪,為了追尋所謂的名利,不辭辛勞,跋山涉水,可到最后,都落實在一粥一飯間,踏實妥帖,絲絲入扣,有了這一粥一飯,便不再懼怕山高路遠。
我最近才發現歲月匆匆,有時候不禁想象我在那條鄉間小路上走著。漫無止境的花香、麥香、泥香……我往前走著,故鄉的事和物都在一步步后退,我回眸那片在我成長過程中充當激勵我不斷努力進取的天地時,慶幸它已經成為我無法抹去的精神內在。曾經課堂上把一首思鄉詩解讀得那么深刻,但是到頭來,思念涌上心懷時卻不知從何落筆,只由得它野蠻生長。“想得家中夜深坐,還應說著遠行人”,故鄉與我應是心有靈犀吧。
編輯:董雨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