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縮小區域城鄉發展水平和收入差距目標，以及導致生產力發展空間非均衡影響因素角度看，針對無須改變或無法改變的因素，著力點應主要放在解決經濟和人口的空間錯位上；歷史因素導致的生產力分布的空間非均衡，則需要通過政策引導，不斷完善新質生產力的空間共享機制

中國幅員廣大，由于歷史和現實原因，各地區位條件和資源稟賦差異很大。東部和南部經濟發展規模較大、實力較強，西部和北部經濟發展規模較小、實力較弱。目前經濟活動和生產力發展的空間分布客觀上的非均衡，必然影響新質生產力的發展；但這種非均衡具有暫時性，必將隨著新質生產力的進一步發展而逐漸趨向均衡。

我國新質生產力空間分布非均衡主要源于三個因素。

一是效率與集聚的內在要求。以工業化、城市化為核心內容的現代化，在空間上表現為聚集過程，集聚是經濟活動追逐效率在空間上的必然呈現。而且特定聚集空間一旦形成，其規模效應、知識溢出效應、勞動力市場蓄水池效應和產業關聯效應等，就會形成相互增強之勢，從而導致經濟發展水平的區域不均衡。

創新和技術進步以及新質生產力的發展也是如此。由于不同空間歷史文化、自然地理特征、人口聚集狀況等資源稟賦差異和偶然因素不同，一項對于技術進步和新質生產力起關鍵作用的創新，不可能在所有甚至多個空間點同時產生，一定是先在某個空間點產生，且一旦產生出來并形成產業效應和新質生產力，就會借助關聯效應推動與該創新成果和產業相關業態迅速向該空間點聚集，并相互增強。創新要素和技術進步的元素在特定空間上的聚集程度越高，其創新能力亦越強，創新的效果便會越好，從而會促進其新質生產力發展水平的提高，進而導致新質生產力在不同空間分布上越不均衡。

二是現實累積因素。伴隨著改革開放在空間上遞次推進，中國式現代化也呈現出由東到西、由南向北的梯次發展格局。再加上東部和南部對西部和北部的人才具有極大的吸引力，“孔雀東南飛”，西部和北部人才外流加劇了新質生產力發展的不平衡。

三是歷史因素。20世紀50年代初，在計劃經濟集中布局導向下，全國優質高等教育資源和相應的科技資源，都集中配置在了北京、上海及六大區域中心城市。這種歷史布局構成了今天“985高?！焙椭袊茖W院直屬研究所等的空間結構形態。這些城市不僅是科研重鎮，高水平人才聚集和高水平學生培養平臺，也是創新要素聚集中心和創新成果創造和輸出中心，是其產業化和技術外溢的端點，以及各個區域經濟社會高質量發展的支點。

集聚因素和累積因素導致的非均衡無須改變或無法改變，但歷史因素導致的非均衡可以改變甚至亟待改變。從縮小區域城鄉發展水平和收入差距目標，以及導致生產力發展空間非均衡影響因素角度看，針對無須改變或無法改變的因素，著力點應主要放在解決經濟和人口的空間錯位上；歷史因素導致的生產力分布的空間非均衡，則需要通過政策引導，不斷完善新質生產力的空間共享機制。

一是著力解決經濟和人口的空間分布錯位。在經濟因素的驅動下，勞動力總是流向勞動報酬最高、經濟最繁榮的地區。但長期以來，由于戶籍制度的限制，公共產品和服務特別是為個人提供的公共產品和服務均由戶籍所在地承擔，這就增加了相對落后的人口流出地公共產品和服務的供給壓力，降低了相對發達的人口流入地政府公共產品和服務供給壓力，從而使得經濟相對發達的人口流入地和經濟相對落后的人口流出地之間的差距不斷加大。

要縮小區域之間的發展差距，就需要加快推動我國戶籍制度改革，推行以常住地登記戶口制度，從而讓經濟發展水平相對較高、創造財富相對較多的人口流入地區承載與其常住人口規模相匹配的較高的公共產品和服務供給壓力，而讓經濟發展水平相對較低、創造財富相對較少的人口流出地區負擔與其常住人口相匹配的較低的公共產品和服務的供給壓力，以此降低區域間的經濟發展和收入水平的差距，實現人均高水平發展的目標。

二是創新新質生產力空間共享發展機制。從基礎理論創新到產品化和產業化之間有一個長長的鏈條。一方面，新質生產力聚集程度較高的地區要提高創新中心的創新策源能力，促進科學到技術的轉化，為區域和產業發展提供源頭技術供給，發揮其對其他區域的輻射作用。另一方面，要暢通創新成果的分享機制。其一，新質生產力發展較低地區可以承接產業轉移發展新產業和新產品。其二，新質生產力聚集程度較低地區企業還可以通過在新質生產力聚集程度較高地區分設異地研究機構，以此促進創新資源在創新中心和非創新中心間的共享和優化配置。其三，在新質生產力比較薄弱的地區，設置更多面向特定創新領域和推動特殊產業市場化的實驗室和研究所等科研平臺，并借此吸引全國乃至全球同一領域的科學家和技術人員在這些科研平臺聚集。就地出創新成果并實現產業化轉化。

三是均衡我國優質高等教育與科技資源的布局。均衡優質高等教育資源的布局不僅是緩解區域差距，也是解決收入分配不公及其所帶來的社會問題的重要舉措。具體而言：其一，充分發揮中央政府的宏觀調控職能，加強對中西部教育欠發達地區的政策和資金支持力度。其二，擴大教育部直屬重點高校在中西部地區招生規模，加大東部高校對西部高校對口支援力度，促進不同地區高校的協調發展。其三，學習西湖大學、福耀科技大學等的辦學經驗，在全球范圍內招募著名科學家和教育家，在新質生產力薄弱區域領辦創辦民營性質的高水平大學，吸引和聚集優質創新資源，提升新質生產力發展水平。

（作者耿明齋系河南大學資深教授、中原經濟發展研究院院長；劉濤系河南大學經濟學院副教授。張建秋、馮帥、劉東亞等對本課題亦有貢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