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前，高校承擔著我國加快實現科教自立自強的重要使命。各科研領域對具有原始創新能力的科研工作者的渴望前所未有。而縱觀過往，“唯帽子”造成科研過程消耗大、效率低等問題，對原始創新人才的出現有著極大的阻礙。

在筆者看來，造成“唯帽子”的最大原因在于一流人才標準的錯位，更具體來說，就是誤將頂刊論文數量作為衡量一流人才的唯一標準。而回歸科技進步本身，被國際頂級期刊刊發的論文并不等于頂級的學術成果，更不能完全證明科研成果的原始創新性。不僅如此，若只將國際頂級期刊論文數量作為一流人才衡量標準還將進一步阻礙原始創新。因為，過往“唯帽子”評價標準中的勝出者中，不乏持著“精致的二流成果”的“精明的二流人才”，他們很可能自己做不出原始創新成果，卻占據了巨量的優質學術資源。“中材大用”、庸才驅逐優才等問題，極不利于我國創新人才的涌現及良性創新生態的營造。且長期“唯帽子”形成的規模化的“中材大用”群體，也成為了加強原始創新的系統性障礙。

過去，關于文化立校、質量立校的提法已經不少，筆者認為，在“唯帽子”的評價困境中，“原創立校”已成為高等教育破局的關鍵路徑。從國家戰略層面看，實現科技自立自強、構建自主知識體系，本質上依賴原始創新能力的突破，這是時代賦予高校的使命擔當。而隨著人工智能的迅猛發展，重復性、模式化的研究工作正逐步被AI科學家替代，唯有原始創新因其不可復制性，成為科研領域無可替代的“競爭力”。同時，面對社會劇烈變革帶來的未知挑戰，無論是科技風險挑戰、生態環境危機，還是人類文明發展的新課題，都需要原創性解決方案作為破題關鍵。

那么究竟何為原始創新？國家重點基礎研究發展計劃（973計劃）戰略研究組認為原始創新是指開拓新領域、引領新方向和孕育新學科的重大創新。筆者認為原始創新可定義為：因做出突破性進展而開辟新領域、引領新方向的重大創新。它是科技發展的源頭活水，是“從0到1”的新領域、新方向。而是否發生突破性進展，可用突破點四要素，即突破什么、如何突破、突破開辟的新領域新方向、一句話概括核心貢獻加以識別和確認。

簡言之，追求原始創新應在特定研究領域開辟新范式、建立新體系的突破性成果，往往表現為在二級研究主題中樹立“高峰”。以科學政策領域為例，英國薩塞克斯大學學者克里斯托弗?弗里曼于1987年提出的國家創新體系（NSI）理論，雖非出自“世界一流大學”，卻因其原創性成為該領域的全球標桿，這正是“高峰”的典型表現。

明確原始創新定義及其確認方法，就明確了世界一流人才，即原創人才。由此，“唯帽子”不攻自破。在筆者看來，原創人才可被審驗、可接受監督，比很多戴著“高端帽子”的人才更勝任學術帶頭人。

當前，我國“雙一流”高校及爭創“雙一流”的院校，普遍面臨“有高原缺高峰”的發展瓶頸，即學術成果總量可觀，卻缺乏在細分領域定義規則、引領方向的原始創新突破。打破這一困境，需聚焦關鍵領域精耕細作，以“十年磨一劍”的定力探索具有全球競爭力的原創成果，讓“高峰”崛起于“高原”之上。

總的來說，要堅持原創立校、原創立峰。認清“高峰”就是原始創新與原創人才，是開辟新領域、引領新方向；高校要以所規劃布局的研究主題精準定位，招攬原創人才并組建研究團隊。例如，圍繞迫切需要發展的“國家安全”“科技風險”研究主題，招納原創人才并組建團隊，以確立學術高峰；要實施“主題內比法”，甄選主題學術帶頭人。“主題內比法”是同主題內部橫向比較法的簡稱。具體指研究同一主題的學者們以各自的代表作相互比較，如果甲的代表作是原始創新，乙沒做出過原始創新（即使乙有許多其他成果和“帽子”），則甲勝出；如果兩人都有原始創新，則均可勝出，均為原創人才、原創學者。這一標準特征鮮明，可檢驗、可監督、可比較，完全與人才“帽子”無關。

綜上，以原始創新認定“雙一流”建設的學術帶頭人，以“主題內比法”實施甄選，以原創立校，方可建立一個個學術高峰。建議教育部、科技部等有關部門，發布有“硬指標”配套的“硬政策”，在一流學科評估中設立原始創新認定專項，對沒有原始創新的一流學科，暫時摘牌。評“高峰”才能有“高峰”，只有讓原創人才在學科評估的關鍵指標中不可或缺，他們才會受到重視、禮聘，真正成為學術帶頭人，才能進一步以原創人才的力量引領原始創新，進而引領學科的前沿發展。

（作者劉益東系中國科學院自然科學史研究所研究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