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明日報記者 田呢

腳踩祥云的齊天大圣、手舞混天綾的哪吒、機智偵破案件的黑貓警長、勇敢團結的葫蘆兄弟……正在北京泰康美術館舉辦的“繪動世界：上海美術電影的時代記憶與當代回響”展覽中，逾千件珍貴展品與百余個經典動畫角色原稿悉數亮相，帶觀眾在邂逅“兒時伙伴”的旅程中回顧百年動畫經典，重溫時代記憶。

從臺前到幕后

上海美術電影制片廠（以下簡稱“上美影”）成立于1957年4月，是我國歷史悠久、片庫量豐富、知識產權眾多的美術電影制片基地，創作了《大鬧天宮》《小蝌蚪找媽媽》《黑貓警長》《葫蘆兄弟》等500余部伴隨幾代中國人成長的經典作品，在國際動畫界享有“中國學派”的美譽。

一片五彩斑斕的“海報林”讓還未步入展廳的觀眾紛紛駐足打卡?！赌倪隔[?！贰度齻€和尚》《草原英雄小姐妹》……隨著當時美術電影的拷貝發行，各地張貼的電影海報多為統一版本，且大都由影片主創精心手繪。

“這是九色鹿啊”“一身正氣，一看就是哪吒！”來到序廳，在上美影動畫片頭的循環播放中，觀眾興奮地猜著一個個熟悉的角色剪影。一旁陳列的近200本完成臺本是向幾代美術電影人的無聲致敬。完成臺本記錄了影片的鏡頭順序、景別、拍攝手法、臺詞、音樂、膠片長度等信息，許多臺前幕后的工作者應邀在臺本上簽繪，彌足珍貴。

新中國成立之初，美術電影工作者提出“老少咸宜、雅俗共賞”的創作主張，上美影的創作者不僅在技術經驗上兼收眾采，還踐行著“探民族形式之路”的理念，不斷提升著動畫作品的審美格調。

一部美術電影是如何誕生的？

透過展廳內呈現的分鏡臺本、美術設計手稿、模型、工作照與口述影片等，觀眾可以了解幕后創作的艱辛。

為了畫好《大鬧天宮》中的孫悟空形象，時任原畫組組長嚴定憲曾對著鏡子反復揣摩美猴王的表情變化；《哪吒鬧海》的創作人員在山東沿海采風時，以煙臺蓬萊閣為原型繪制出片中陳塘關外景，配樂中還采集了曾侯乙編鐘的聲音；《三個和尚》的導演阿達因受侯寶林相聲的啟發萌生創作想法，他帶領團隊到寺廟念經、敲木魚，體驗生活；《天書奇譚》的造型設計師柯明將戲曲裝扮、民間玩具、木刻版畫等元素融匯其中，片中的蛋生、狐母、狐女個性十足，給觀眾留下深刻印象……

探索多元媒介

上海美術電影制片廠成立后，陸續設置了手繪動畫片（水墨動畫）、木偶片、剪紙片等生產部門，每個部門都有相對獨立的工藝流程和創作人員。不同片種有不同的藝術特色和表達優勢，對風格樣式的不懈探索拓展著各個片種的創作邊界。

手繪動畫又稱賽璐珞動畫，其造型要求線條簡練，動作表現力強。在《雪孩子》這部催淚神作的手繪稿上，能夠看到細膩的情感表達；《驕傲的將軍》不僅借鑒了京劇臉譜，還將人物動作寫意化。

受到傳統木版水印技藝啟發，上美影制作的水墨動畫《小蝌蚪找媽媽》《山水情》《牧笛》等，使中國水墨畫以動態影像的方式呈現在世界銀幕之上。

20世紀70年代，水墨拉毛剪紙動畫工藝興起，制作者在水墨造型的紙質邊緣撕拉出纖維絨毛，讓不同的動物紙偶變得“毛茸茸”，《猴子撈月》便是極具裝飾風格的拉毛剪紙片。

木偶片就是人們常說的定格動畫，是靠動畫師一點點用手“扳”出來的。展覽現場，木偶造型藝術家焦達1:1復原了《阿凡提的故事》中的大巴扎場景，不僅凸顯了新疆獨特的風土人情，還將阿凡提和他的小毛驢、巴依老爺等形象塑造得格外生動鮮活。焦達介紹說，木偶制作時用到了海綿、泡沫、金屬絲、布料甚至絲襪等不同材料，木偶造型要求盡可能簡練、夸張，富有趣味性。

聆聽時代回響

美術電影并未遠去，而是在新一代創作者手中“繪動”不息。

浪浪山上的小豬妖、瘸腿的狐貍書生……2023年1月，《中國奇譚》在網絡平臺熱播，這個由八部短片組成的中式奇幻動畫集根植中國傳統文化，鋪陳開極具想象力的世界，是上海美術電影制片廠對經典美術電影創作理念的一次致敬。此次展覽中不僅呈現了其中四部作品的幕后特輯，還推出上美影近期在國際舞臺初露鋒芒的動畫電影《燃比娃》的預告片。

此外，展覽還匯集了高校師生、獨立動畫人新作，這些獨立動畫短片在內容和形式上更加靈活，詮釋著創作者的藝術個性和審美趣味。

此次展覽不僅呈現了臺前幕后的影像與實物，復原制作現場，還增設了諸多互動環節，讓觀眾沉浸式感受美術電影創作者的技藝與匠心。無論是想發揮奇思妙想的兒童，還是希望重溫童年記憶的成年人，都能在其中找到量身定制的感動與樂趣。

孩子們可以拾起畫筆，在1.5米高的巨型填色紙上盡情“涂鴉”；觀眾可以領取“透卡”，在展廳不同場景中定格與喜愛的動畫角色的親密互動；數十枚以熒幕經典形象為靈感的主題圖案印章，供人們印下屬于自己的“童年收藏”。

展覽結尾處還特別設置了“檔案館”，從攝影表、鏡頭袋、書信手稿，到自撰教材、出版專著，再到膠片盒、拷貝片段等發行物件，展現出美術電影人真實的工作狀態。文獻、實物、影像、大事記等圖文資料則以時間軸串聯起百年光影歷程，在“繪動之旅”中勾勒出一幅美術電影發展的時代長卷。

小觀眾在《哪吒鬧海》的布景中認真臨摹原稿  光明日報記者 田呢攝/光明圖片